这是什么吃一口真好吃

当浮一大白。

【山河令|温周】往事如烟浪淘沙(又名周子舒失忆记)

上篇时间有点久,所以合一起啦。


这篇8k+


总的来说就是阿絮失忆又恢复记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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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肩担不尽万古愁,不如分我几两。


与君醉三万场,从此不言离殇。”


——山河令插曲《天涯客》









温客行坐着坐着就会发起呆,脑袋里有时候什么都不想,思绪神游不知道到哪个九霄云外去。


但是大部分时间,他总会被迫想起在鬼谷的这些年,苦不苦的另说,闹人倒是真的。


每到这时候,温客行要么就到处走,要么就去喝酒,总之不会让自己闲下来满脑子都是弄死一个是一个的想法。


因为这是在人间。


他踏进人间一天,就得当个人,就得见到摔倒老人去扶,见到生气美人去哄,哪怕装也得装下去,一年装个三百多天,那不也算是个真正的人了吗。


他前半辈子活得混沌,给人当牛做马,忍辱负重十二年,一心复仇,后来大仇得报,他看向那帮人讨好一般的嘴脸,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好像他这么做就像是想让别人给他当牛做马一般。


于是他遣散了阎王殿的人,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做事,他自己身边只留顾湘一个人。


接着,就是浑浑噩噩的八年。


他喜欢人间,喜欢在人间的自己,一身红尘覆身,随性又好脾气,不会喜怒无常,不会随手杀人,而是安然自若地在酒楼里喝着酒,也不去提防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死。


可是那条真正能回人间的路在哪,他本来都摸到门道了,又突然被拽离开来。


温客行坐在上位,不带表情地扫过下面一众跪着连头都不敢抬的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他一句话没说,站起身拢了拢袖子,转身走了,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死一般的寂静。


温客行想着自己本身是习惯甚至有些喜爱这种氛围的,此刻却出奇地品出了几分“孤苦伶仃”的意味来。


这些人怕他,惧他,却又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说提心吊胆也不至于,他虽不想死,可也不怕,每天想杀他的人从鬼谷能一直排到五湖盟大门口去还得绕两圈。


若是真天天提心吊胆,那这心和胆早不知道提多高了。


他自娱自乐地想着。


耳边除了窗外的风挂过枯木沙沙的声音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主人!”


一声专属于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客行猛的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是……幻听了啊。


温客行摇了摇头,轻笑出声。


又忘了,又忘了。


阿湘早就死了,和那姓曹的小子合葬在一起入土为安了。


早就死了。


顾湘早就死了。


温客行呼吸逐渐急促,三番几次差些抑制不住心中冲动,满眼血红,手上总还有着当时触碰到阿湘背后血的黏腻触感。


还有那声听不清楚的“哥”。


那闹腾人的小丫头,他二十年来身边的唯一活物。


就那么轻易没了。


“咔嚓”一声,桌角竟然被温客行攥了一块下来,细密的刺扎进温客行的手,他却恍然不觉疼痛,仿若被扎到的不是他的手一般。


这些疼痛多少唤醒了温客行一些理智,因着疼痛刺激,他不至于满脑子死去的顾湘。


也能抽出些空余思考时间,去想失踪的周子舒到底去哪了。


是活着还是……


他忽然又想起了阿湘死的那天,周子舒为了救他追到后山,问他想不想活下去。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你会走吗?


温客行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当时周子舒的样子来,他背对着太阳,脸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浑身带着光。


周子舒放松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可是。


周子舒,你骗人。


你说好的一年之内一定回来,你对我许好了诺言又为何不做数。


如今一年已过,四季山庄花开花谢已然将近两载,成岭去江湖闯荡,我替你守着那空无一人的大院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温客行叹气,解决一些事情之后就离开了鬼谷,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酒楼。


·


周子舒在长明山上只待了一年,七窍三秋钉被大巫取出来之后的修养之路就走完了,功力全然恢复全盛时期,甚至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子舒醒来前夕,南疆忽然传来消息,说有些急事需要大巫回去处理,实在推脱不开,七爷与大巫便向叶白衣告辞。


“周庄主一身伤病已然退了,如今身体之后的恢复也十分重要,这段时间恐怕就要麻烦您了。”


大巫说道。


叶白衣一头白发抱着个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烤兔子腿啃个不停,闻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就继续抱着兔子腿啃。


乌溪和七爷对视一眼,七爷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乌溪放心。


这姓叶的看上去不靠谱,但总归也是活了不少年头,不会伤了周子舒的。


“对了,”乌溪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来,想递给叶白衣,又见他满手的油,就只好把那张纸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面,用石头压住了防止飞走,才继续说道,“若是周庄主日后身体有问题,则可以写于这张纸上后烧掉,我自会知晓,会尽力而为。”


叶白衣听了这话终于舍得分了个眼神给他,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七爷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非是他哪来的这些东西之类的。


可眼下绝不是什么闲聊的好时机,好在叶白衣的好奇心也实在是弱,只持续了几秒就结束了,那张纸还没有手里的烤兔子腿吸引人。


两人于是告辞离开。


就在两个人走了之后不久,周子舒躺了三个月的屋子传来响动。


叶白衣抓了一把雪化成水就着洗了洗手,甩了袖子就进了屋。


“你是谁?”


叶白衣眯起眼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子舒身子骨还仍虚弱着,却硬撑着坐了起来,一副防备的样子看向叶白衣。


“……”


叶白衣想他现在把俩人叫回来来不来得及。


乌溪你个小子说好的一点差错没有,眼前这失忆的傻小子是谁啊。


“我是你师父故交。”


叶白衣寻思一会,发现也就只能这么说了。


周子舒闻言挑起眉,防备之心不减。


“是前辈将我从天窗中接出来的吗?”周子舒笑起来,却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我身上的钉子呢?”


“拆了。”


叶白衣不耐烦的说道。


“?”


周子舒歪过头,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功力竟然一点没少,而且七窍三秋钉也已然完全卸掉,自己却安然无恙。


他自然觉得这是叶白衣的功劳,刚想张口道谢。


“别,”叶白衣朝他摆手,“别谢我,是乌溪那小子救了你。”


“大巫?”


周子舒愈发摸不到头脑,脑袋里混混沌沌听不懂这厮在说什么。


“傻小子,你失忆了。”


叶白衣没好气的说道。


“距离你离开天窗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周子舒瞬间皱起眉头,第一反应是觉得他在骗自己,可除了这个解释,自己也没法说清楚现今这个状况。


周子舒前半辈子收敛惯了,但骨子里仍是潇洒肆意的,说走就走,说留便留,费尽心思离开天窗,为的就是这个。


君子独立不惭于影,独寝不惭于魂。❶


他活到现在,求的就是问心无愧,如今失忆,忘了这些年的事其实也不觉得如何。


叶白衣看他一会,发现自己有件事不说确实不好,于是就开了口。


“你有个姘头,等你回去呢。”


周子舒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十分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在快死的时候找个姘头,如今竟然还让人家等他到现在。


多不是人啊。


“说实话,”周子舒接过药碗,品着嘴里的苦味也觉得有滋有味的,“我并不很想回去,可若不回去说明白,叫人家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


“你要和他说明白什么?”


叶白衣打心底里不想管他们那些情情爱爱的破事,可一想到那疯子要是因为周子舒一失忆不要他了,再闹到他这来。


可真是夭寿了。


“说明白我并不喜爱她,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后有缘江湖再见啊。”


“……”


这次轮到叶白衣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了。


周子舒和他对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


“莫不是个男子?”


叶白衣艰难的点了点头。


周子舒更加迷惑了,想不清楚自己这几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找了个男的做姘头?


叶白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用简洁的语言把这几年的发生事一一告知了他。


周子舒消化了好一会,才感叹了一句:“他娘的。”


该死的不该死的凑成了一堆,最后全成了灰,拼死拼活想得到的武库竟也是个死门,悲哀又可笑。


周子舒便安然在长明山住了下来,直到一年后,他身子完全养好,才和叶白衣辞行。


彼时叶白衣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周子舒也没问他为何日日见老。


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辞行,竟然是他见叶白衣的最后一面。


·


周子舒这一年来第一次下山,便是今日。


他身上带着白衣剑,腰间别着个酒壶,脸上糊着自己弄的丑得人神共愤的面具。


路上的人见了他都躲得老远,生怕沾染了什么疾病一般。


周子舒却闲适得很,他一身轻松,看花高兴,看水高兴,看什么都高兴。


几年时间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好像一场记不住的梦,醒来后发现钉子没了,自己能好好活下去了。


他觉得命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他要回四季山庄去看看,顺便和替他看守着山庄的人道个谢。


路上经过一家酒馆,刚巧赶上酒葫芦里腹腔空鸣,虚得很。周子舒就直接进去,准备先打上一壶酒再去往四季山庄。


温客行正在窗台上坐在晒太阳,就眼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酒馆,惊得他差些从窗户上摔下来,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


他不再耽搁,直接下了楼,站在楼梯上看到了那人,背后那对蝴蝶骨,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时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直到周子舒打完酒出了门,温客行才缓过神疾步追了上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❷


温客行潇洒地一扬扇子,跟上了周子舒的步伐,眼里含笑望向周子舒,就撞进了一双疑惑的漂亮眼睛。


“兄台是在和我说话?”


温客行的扇子没拿住,掉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他只是满脑子的:


这是要完。


周子舒眼里陌生疑惑不似作假,也不至于骗他到现在。


“别闹了阿絮,莫要诓我……”


温客行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浑身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打了个寒战。


相逢重聚之欢喜,故人回归之欣然。如今这春风一吹,连带着那些年充满了光的日子,忽的全褪了色,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黑白水墨,恍如隔世。


温客行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下,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在地。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❸


老天,你何苦与他开这般玩笑。


眼看着面前的人马上就要摔倒,周子舒急忙伸出手,拖了一把温客行,脑袋里可算是把“姘头”和面前的俊秀青年对上了。


温客行站稳后一个后退,死死皱着眉头,细看他眼里竟有些潋滟水光,他看了看周子舒,又是大笑着一个后退。


周子舒看着眼前一幕,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幕。


那是个雨夜,脑海里那人也像现在这般,大笑着连着后退两步,眼中也是水光泛滥。


“幸好,幸好……”那声音说道。


“还不晚。”


周子舒没头没脑地说道,却发现面前的人其实没有说话。


这是,他以前的记忆吗。


周子舒脑袋一疼,也是眼前一黑,脱口而出一句“老温”,温客行惊了半晌,以为他恢复记忆了,又对上他的眼神,才发现只是记忆片段。


可这已经足够让温客行松一口气了。


周子舒却有点迷茫了。


他好像没有他以为的不喜欢他。


相反的是,这些记忆都告诉他,他当时好像真的十分喜爱温客行。


一种从心底里说不上来的情绪满溢出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子舒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泪,可他毫无所觉。


“阁下如何知道我是周絮的?”


周子舒抹干净眼角,歪着头瞧温客行。


他自认易容之术已然炉火纯青,不敢说这世上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易容,但是瞧上一眼就知道他是谁的,眼前人还是第一个。


“阿絮自然有特别之处。”


温客行捡起扇子笑着说,除了刚开始发现他失忆的惊愕和失态,他一直都是悠闲自得的。


“罢了。”周子舒想起自己刚才无意识下脱口而出的“老温”,才发现自己并未询问叶白衣那所谓“姘头”到底叫什么。


“还未曾问阁下名字?”


“温,温客行。”


周子舒点了点头:“客行……”


悲故乡。


他脑海里又闪出一个画面,是他自己去试一个少女的鼻息,那少女看样子早了无生气,也不不知他这般做法是为何。


悲顾湘。


顾湘又是谁?


“阿絮要回四季山庄看看吗?”


温客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不自觉的皱了眉,便出声询问道。


“走吧。”


周子舒点了头,率先走向四季山庄方向。


温客行站在他背后,唇边的笑放了下来,眼底有一丝红意。


·


周子舒本以为自己看到的应该是破败不堪,荒草丛生的四季山庄,却不曾想一进去,就发现四处和以前竟然并无太大不同。


干净又漂亮。


好像故人仍在,不曾离去,若不是那后山的坟冢提醒着周子舒,他恐怕都会分不清了。


“谢谢。”


周子舒认真的看向温客行道了声谢。


“阿絮不必和我这般客套,”温客行垂下眼,勉强勾起一抹笑来,“会让我伤心的。”


周子舒蹭了蹭手指,笑了。


“行,温兄这般恩情,在下无以为报,只有……”


温客行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周子舒顿了顿,抿着唇又笑了笑。


“唯有挖出我深藏的好酒,与君共饮。”


温客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哀怨。


“我以为阿絮会说以身相许呢,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别做梦了,”周子舒飞身前往桃林,留下一句话来,“想喝就别废话。”


“哇,阿絮你说我废话,你是不是厌了我了,我懂了,”温客行也飞身跟上去,与周子舒并肩,“阿絮是有了新欢,所以要忘了我这糟粕之妻吗?”


周子舒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瞥他一眼道:


“自是寻花问柳,这世上美人数也数不尽,怎能单恋你一枝花?”


温客行撇了撇嘴:“我这枝花可不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漂亮多了吗,善良又温柔。”


“是是是,温大善人从不杀生,善良又温柔。”


周子舒随口应和道,又是一个短暂的发愣。


他这才反应过来,和这人相处实在太过舒服融洽,却忘了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见这人。


原来以前和他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吗?


周子舒觉得十分新鲜,这是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周子舒率先到了一棵有着记号的桃树下,树干上有着一道道用毛笔画上去的痕迹。


他从下往上看去,似乎有些眷恋,像是在回忆什么。


温客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笔画。


“那是什么?”


周子舒一时间没有说话,好一会才叹息一声。


“那是……我从小到大个子高矮的记录,师父画的。”


周子舒指着旁边另一棵树接着说道:“那是我小师弟的。”


“当时师父每年生辰都会拽着我到这棵树下,拿着毛笔正正经经地在上面画一道,接着就开始用毛笔画我的脸,”周子舒回忆起往昔,眉眼不由得温软了下来,看得温客行也一阵心软,“每到那时候我就去寻师娘,看师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师父满山跑,我就和九霄坐在一边鼓掌。”


周子舒抿着唇轻轻笑起来。


“树尤仍在,人却故去了,”周子舒摇摇头,蹲下身子,徒手从一旁挖出了几坛酒来,递给了一边的温客行,随后掀开衣摆席地而坐,“喝酒吗?”


温客行接过酒坛子,坐在了周子舒旁边。


他听着周子舒说这些话,好像就能看见他小时候什么样子了。


练功练到太阳下山前都不回屋子,还得他师父拽着哄着才能去院子里像个孩子一样跑两下。


晚上睡不着就蹲在外面扎马步,能把起夜的小师弟吓个半死。


于是被自家师父拽进屋子,师娘笑着看他们闹,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她会唱起歌谣,哄着两个孩子进入梦乡。


那是周子舒的童年。


平凡又不平凡,简单又快乐。


温客行想着想着,有些心生向往了。


他不太敢回忆自己的童年,却一次又一次主动去想。


有记忆以来,除了印象最为深刻的断成两截的爹和从被一杆枪从背后穿过蝴蝶骨的娘之外,就只剩下十二年的忍辱负重了吧。


报完仇之后,他一度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一了百了又不甘心,这世上该死的人都没死,他又为什么要轻易死去。


再后来活着,活着这件事吧,它既接近,又遥远。


好像就是为了能和身旁的人再喝一碗酒,赏一轮月。


那些年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慢慢实现。


“哎,老温啊,”周子舒靠在树上,偏过头看他,“你说我死了之后,这四季山庄若是荒废了,那我如何给我师父交代呢,你给我想个说法吧。”


“荒废不了,”温客行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树上掉落下来的粉色花瓣,很轻地揉捏了一下,随后放开手,让它随风飘落,“忘了和阿絮说,你收了个小徒弟呢。”


周子舒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收徒?”


“是,”温客行也学他偏过头,看向周子舒,揶揄笑道,“阿絮以三钱银子把自己卖了,当时我就道你是个美人,只有美人才能这么笨。”


温客行调侃一番,趁着周子舒没来得及发作连忙讨饶,接着笑着和他说了关于张成岭的事情。


周子舒听得很认真,这些事情是曾经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温客行总会挑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和他讲述,每到这时候,周子舒就会喝着酒品着这些事情。


百般滋味自是难说,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觉得遗憾。


“那我小徒弟如今在哪?”


周子舒问道。


“最近的一封信是三天前,看那傻小子说正在黎县给老百姓种水稻呢,也不知如何了,”温客行说到这,眼睛亮了一下,“阿絮要不去看看,成岭若见到你定然会很高兴的。”


“可我如今……”周子舒显然有些为难,“如今我并不记得成岭,只怕他会伤心。”


“不会的,他伤心估计也就一小会,毕竟你安然无恙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温客行说给周子舒听,也说给自己听。


周子舒安然无恙回来了,这就够了。


那些记忆能不能找回来其实并不重要,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创造更多的回忆。


·


张成岭站在水田地里插秧,额头上的汗来不及擦,流进眼睛里时有些疼,他却毫不在意。


“成岭!你休息一会吧!”


地头有个老太太拿着一碗水,招呼着张成岭说道。


“婆婆!我把这条垄沟插完就过去啦!”


张成岭直起身,大声喊过去,喊完就低下头接着插秧了。


“行!那你记得别累伤了呀。”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转过身的时候一脚踩在了湿泥上,眼看着就要摔倒。


老太太手里的碗也脱手而出。


一双手忽然稳稳地扶住了她,随后松开。


那个碗被另一个人的手接住,一点水也没洒。


老太太转过身,看见两个俊俏的男子站在她身边,一身贵气。


“谢谢你们呀。”


老太太有些局促,接过碗道了一声谢。


“不客气,您走的时候注意看脚下,小心点别摔倒啦。”


拿着扇子的青衣男子提醒她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看向刚才扶住他的男子,只见他皱着眉,正全神贯注看着田地里专注于插秧的张成岭。


“两位是来找成岭的?”


“是,”温客行抬起扇子指了指周子舒,对老太太笑着说:“这是他师父。”


“哎呀,是成岭师父呀,没想到这么年轻,”老太太一听这是张成岭的师父,顿时笑弯了眼睛,“二位若不嫌弃,可到我家去坐坐呀。”


“多谢您了,我们一会随成岭过去,”周子舒转过身,微微倾下身子,伸出手接过那碗水,“这是要给成岭的吧,我给他就好。”


“好,好,那一会一定要过来呀。”


“好。”


周子舒答应着,看着老太太离开了。


转头就看见温客行笑着看他,于是嗔他一眼,“做什么这么看我?”


“看阿絮对待老人的时候,真是温柔又耐心。”


“起码比对你有耐心。”


“阿絮这么说可伤我的心,这样吧,我给阿絮讲个故事,从前有个老人,她手里拿着一碗水……”


“不应该是村民拿着红色的水吗?”


周子舒问道,问完就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知道的。


“不不不,”温客行没追问他如何知道的,就笑着继续说道,“这次的故事是,那个老人手里的碗没有端稳,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大善人,一下子就把碗稳稳地接住了。”


周子舒无言以对。


温客行展开扇子,笑了一声,不继续说了。


“温大善人,你真是乐善好施,上天见你有行善之德,死后必定保佑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不用,只要下辈子还能和阿絮在一处,就够了。”


周子舒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一声青年不可思议的声音。


“师……师父?”


张成岭直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周子舒和温客行发了一会愣,随后回过神快步跑了过来。


跑到周子舒面前的时候,正巧踩在了刚才老太太差点滑倒的地方,于是朝着周子舒就扑了过来。


周子舒看着他,心里想到底是躲开让他直接扑泥里还是倒在他身上,纠结了一会觉得还是当个好师父,就直愣愣的站在了远处,伸出手想接住张成岭。


张成岭这些年可长高了不少,体重也沉了,周子舒看他表面瘦弱,心里也没掂量出来他到底多大劲,就被张成岭一个扑过来,一个后退,也踩在了湿泥上。


成功的,俩人都倒在了地上。


更巧的是,泥里面有一块硬泥土,周子舒被扑过来的时候,后脑勺正正磕在了上面。


昏迷倒是不至于。


周子舒嘶了一声,感觉后脑勺有点疼,睁开眼睛却觉得面前发白,紧接着,一段段记忆如同浪潮般汹涌而来,撞得他猝不及防。


张成岭急忙爬起来,嘴里面不断说着对不住对不住师父,想拉周子舒起来,却被温客行静静拦住了。


周子舒睁着眼睛,像是在发呆,可细看却能看到他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


温客行眯起眼睛,盯着他没了焦距的眼睛,心想不会是被这傻小子一撞,恢复了记忆吧。


那也太巧了。


温客行这次没猜错,周子舒短短时间内,看了自己的前半生,了解了那些过去,那些酸酸涨涨的情绪再一次充斥在了他心口,疼得他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韩英,顾湘,曹蔚宁……


那些年轻漂亮的生命,在他面前一一逝去时,他想的是什么呢。


还有……


温客行。


周子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却恢复了焦距,定定地看向温客行,那目光里,有着无数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


温客行和他对视了一会,笑着把周子舒拽了起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周子舒的脑袋。


“摸摸毛吓不着,一会就不疼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拥抱了周子舒。


周子舒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伸出手把张成岭也拽了过来。


“傻子,以后我恐怕就要一直和你在一处了。”


“求之不得。”


温客行喟叹一声,只觉得今生再无遗憾了。




从此我和你,归一处,从此落于人间,落于红尘,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分离了。





❶出自《晏子春秋·外篇八》其四。

❷出自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❸出自李白《北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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